一

《玫瑰的故事》火爆無比，但這個電視劇改編自香港亦舒師太的小說，就繞不過原著的魔性，肯定要放在一起說說的。

現(xiàn)在給我的感覺就是，小說是小說，電視劇是電視劇。

先來說說亦舒的原著。這是亦舒在1981年創(chuàng)作的小說。小說里的黃玫瑰美得傾國傾城，不可方物，所有男人都愛她，對美的描述也很夸張，先來上一段玫瑰青春時期的一段外貌描述，出自于她哥黃振華的眼中：“她躺在沙發(fā)上，長發(fā)漆黑，瀑布一般垂下，我仔細(xì)欣賞我這美麗的小妹，她的手正擱在額頭上，手指纖長，戴著我去年送她的指環(huán)，指甲是貝殼一般的粉紅……不知幾時，她已經(jīng)把皮膚曬得太陽棕，那種蜜糖般的顏色，看上去有說不出的舒服……我這小妹真的無處不美，倘若我不是她的大哥，不知感覺如何……”你看，她的哥哥都會覺得這份美那么無可抵擋。

當(dāng)然，書中的哥哥比她大15歲，如父如兄，比電視劇中的兄妹情更多了些霸道的護主味道。

然后是30歲的玫瑰，用傅家敏的視角：

“她當(dāng)時很疲倦，一打開門，便倚在門框，一張臉微微向上揚，帶著詢問的神色，那皮膚白得晶瑩，眼角下有一顆痣，眼睛卻陰沉沉的黑，頭發(fā)挽在腦后用橡筋束住，穿一件黑色綢長衫，襟前別一朵白花。她的美麗是流動的，叫人忍不住看了又看，她像是很習(xí)慣這種目光，只靜靜等我開口……我隨她進屋子，她那件旗袍非常寬松，一路飄拂，旗袍的下擺貼著小腿。足踝精致如大理石雕刻，腳下一雙紫色繡花拖鞋，繡著白絲線鮮花……”

如此慵懶嬌艷、心馳神往的美的描述，在書中比比皆是。

于是，書中的每個男人看到她后，都要尋死覓活地愛上她。

已婚多年老婆有身孕的周士輝要為她離婚，對，你沒看錯，電視劇溫和多了，把周的瘋狂追逐改為了婚前。

高大帥哥為她要吞藥自殺，有了結(jié)婚對象的莊國棟要和她癡纏曖昧。

老實厚道人設(shè)的方協(xié)文最終抱得美人歸，但并沒有就此止步。離婚后的玫瑰依然魅力無窮，人到中年，離婚有娃，依然有傅家明、傅家敏兄弟倆，以及億萬富翁羅德慶和羅振中兩父子爭前恐后前仆后繼地愛她。

狗血不？

但亦舒牌小說寫出這樣的味道不奇怪，大女主人設(shè)嘛，男人都要為女人匍匐下身姿的，任你是誰，在她的女主面前大都要瞬間大腦短路的。

不夸張地說，原著就是一個“侍靚行兇，大殺四方”的故事。

二

書中的玫瑰，稱得上是有名的“無心牌玫瑰”，就是那種我有無數(shù)嬌艷嫵媚，卻并不只為你盛開那種。

換言之，她不是戀愛腦，而是隨心所欲自己想咋愛咋愛的典范。

來看看她堪稱“渣女”的語錄，書中周士輝為了她鬧離婚，哥哥與家人責(zé)怪她，她一臉無辜地說出這樣一段話：

“但這件事不是我的錯，我不是破壞他們家庭的罪人，遠在周士輝的眼光落在我身上之時，他們的婚姻已經(jīng)破裂，即使周士輝以后若無其事的活下去，他們的婚姻也名存實亡。哥哥斥責(zé)她：很多人不是這樣想的，如果你堅持不見周士輝，他會回到妻子身邊。玫瑰睜大圓眼睛：他的妻子還會要他？”

你看你看，這不完全就是綠茶女“不主動，不拒絕，不負(fù)責(zé)”的套路嗎？

而周士輝化身戀愛腦，對女主哥哥說了這么一大段矯情兮兮的話：“或許我曉得我對不起她（妻子），可是振華，直到認(rèn)識了玫瑰，我才發(fā)現(xiàn)真正的自己！原來，我并不喜歡工作，原來，我是一個閑散的人，我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世界，原來看小說打發(fā)時間是這么有趣，下雨天散步這么有詩意……我不愿意再回頭，前半輩子我對著功課與文件度過，后半輩子讓我做一個浪子，我只能活一次，不要勸我回頭?！?/p>

問題是，玫瑰不愛他啊，就是愛打扮愛美麗，她的邏輯是：我吸引了你是你的事，我接受不接受你的愛是另一回事。

還記得我當(dāng)初看書中這段的時候，腦子里刮起了陣陣旋風(fēng)，因為之前看多了男渣女癡的小說，也看多了瓊瑤式的女主戀愛腦套路，一時就覺得玫瑰又颯又渣，妥妥一個爽文女主，亦舒真的很會寫這種調(diào)調(diào)的女生性格的傲嬌奢華之處，就是那種“我渣我自知，誰能奈我何”的驕矜范兒，記得我當(dāng)時還和幾個死黨閨蜜討論過，其中一個閨蜜直言不諱，說真恨不得從女主身上借幾兩自信壯壯膽，也想活得任性恣肆一點，不必要那么道德高尚到近乎潔癖的地步。

這就是小說對真實人性的一種映射吧，蠻真實的。

三

但是，亦舒很厲害，她的小說哪怕開始的時候女主的自信光芒萬丈，還總會在故事發(fā)展中留著一條清醒的縫隙，用來放置現(xiàn)實的冷風(fēng)。

女主玫瑰并沒有完全按這樣的套路颯下去，而是讓她情路坎坷，一路也要失戀，離婚，痛苦，糾結(jié)。

她愛上了莊國棟，但莊國棟已經(jīng)有了未婚妻，但玫瑰不肯放手，與莊國棟共舞一夜，但莊并沒有最終選擇她，玫瑰暴怒，砸了他公寓里所有的東西，莊國棟給玫瑰的哥哥寄來了賬單，要求逐一賠償，愛情瞬間灰飛煙滅。這就是亦舒的風(fēng)格，男人總是要在薄情冷酷方面高上一籌，給女人以清醒的重?fù)簟?/p>

但盡管愛情有創(chuàng)傷，玫瑰依舊是大女主類型，和誰交往，看她樂意否；嫁給誰，首先選擇做自己；無論哪個男人和她在一起，都可以做自己。所以，她的哥哥有句話：“玫瑰是離婚三次，到四十九歲半還有人排隊追求的那種女人?！?/p>

很遺憾，電視劇這方面弱了很多，而是加了許多大家喜聞樂見的橋段，那個年代的港味削減不奇怪，某些方面的自由獨立風(fēng)格后退，淪落為另一種溫情版的大陸風(fēng)狗血八卦劇。

比如莊國棟不那么薄情，而是為了前程暫時忍痛放棄了真愛；比如加了惡婆婆各種刁難兒媳婦情節(jié)，方便大家痛罵；比如丈夫更是各種控制欲，連面試穿條裙子也要詬病……

都是當(dāng)下容易引起罵戰(zhàn)的爆點。

四

所以，回到我想說的主題上，這部改編后的電視劇只能由劉亦菲來演黃亦玫（書中玫瑰），才能符合觀眾預(yù)期。因為港味小說中的那個有點渣有點颯有點瘋有點媚的女孩兒，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大陸版的相對溫良派的女孩兒。

但是，無論小說還是電視劇，有個永遠不變的法則：她必須要美。美得劈頭蓋臉，美得大家公認(rèn)，美得傾國傾城，美得沒有異議。

那么，除了劉亦菲，我真的想不出內(nèi)娛第二個人了。

更重要的是，她有著無與倫比的神奇的觀眾緣，且男女老少通吃，上映至今，除了鋪天蓋地的“美”，好像沒發(fā)現(xiàn)有啥被黑的地兒。

前幾天演到生孩子那個階段，很多觀眾都狠狠共情掉淚了，說神仙姐姐竟然淪落凡塵了，更有人恨上了林狗（林更新），你說，除了劉亦菲，誰能讓觀眾心疼共情到這種程度？

所以，這部電視劇也算成功了。

至于1981年的大女主風(fēng)小說，到2024年依舊會被改變?yōu)槠畔睜幎芳议L里短生孩子要不要無痛這些俗點上，那該是另一個領(lǐng)域討論的問題了。

作者：冰兒，愛紅樓，愛詩詞，愛簡單的生活，著有全新注譯版《宋詞三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