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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5月30日,柬埔寨首相洪瑪奈宣布,該國將于2024年8月開工建設(shè)“德佐-扶南運河”。如果用更容易讓人理解其價值的名稱來命名,我們可以稱之為“柬埔寨湄公河出??谶\河”。

湄公河是整個亞洲穿越國家最多的國際河流,這條發(fā)源于青藏高原的大河全長為4880公里。其上游先是以瀾滄江之名在中國流淌了2130公里,再以湄公河之名將中南半島五國串連在一起。就湄公河部分來說,充當中緬界河部分有31公里,老緬界河234公里,老泰界河976公里,老撾內(nèi)河777公里,柬埔寨內(nèi)河502公里,越南內(nèi)河230公里。
作為一條能夠串連中國和全部中南半島國家的國際河流,它的出??谧兓瘎荼貢绊懻麄€地區(qū)局勢。當我們把這背后的地緣背景梳理清楚后,你會發(fā)現(xiàn)將這條“柬埔寨湄公河出海口運河”稱之為東南亞最重要的超級工程亦不為過,甚至能夠幫助中國得到一個“海上西域都護府”。

1

柬埔寨的鄰居們
東南亞以地理屬性來劃分可以分為兩部分:中南半島國家與南洋群島國家。前者與中國海陸相連,包括:緬甸、老撾、馬來西亞、越南、泰國五國;后者則透過南中國海鏈接中國,包含: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菲律賓三個大國,以及文萊、新加坡、東帝汶三個袖珍國家。由于與中國陸海相接,中南半島之于中國的地緣重要性,又要高于南洋群島國家。
單純以湄公河本身能夠施加的地緣影響來說,顯然是限于中南半島部分。
記得上一講我曾經(jīng)用“歐盟五絕”來概括能夠?qū)W盟走向發(fā)揮影響的六個國家。所謂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分別對應:土耳其、西班牙、意大利、波蘭四個邊緣國家,以及法德組成的歐洲軸心國。巧合的是中南半島這五個國家,同樣與這五絕設(shè)定相合,并且其它四個國家在用超級工程改變國運的問題上,亦都像柬埔寨一樣有對應的藍圖。
先來說說越南。位于半島最東側(cè)的越南,由于歷史上有過上千年的北屬中國時期,在文化底蘊上與中南半島其它國家并不一致。以宗教信仰為例,其它四個國家信仰的都是南傳佛教,越南佛教徒信仰的卻主要是來自中國的北傳佛教。文化屬性和思維邏輯上的東亞性,使得越南在中南半島有如“東邪”般的存在。
正因為這一特質(zhì),中國在與越南打交道時,完全能夠看清越南的行為邏輯。畢竟拋開歷史淵源不說,當下的越南在政治、經(jīng)濟層面亦是在“摸著中國過河”。
作為一個南北蜿蜒近1900公里,幾乎相當于北京至廣州直線距離的狹長國家,越南顯然需要一長南北高鐵來貫穿其國土,尤其是將位于北部的首都河內(nèi),與位于南部的經(jīng)濟中心胡志明市連接起來。考慮到中國對越南經(jīng)濟的拉動作用,無論從產(chǎn)業(yè)鏈融合還是旅游經(jīng)濟的角度,計劃中的越南南北鐵路都應該與中國的鐵路網(wǎng)相接。
2001年,越南提出建設(shè)南北高鐵的想法, 2005年推出具體建設(shè)方案,同時提出最遲要在2014年開工建設(shè),最晚到2035年之前要建成。然而基于曾北屬中國的歷史,以及兩國當下在南海還有領(lǐng)土之爭的現(xiàn)實,越南并不愿意將這一改變國運的超級工程交托給中國,日本則不出意外的在2006年與越南簽署相關(guān)諒解備忘錄。
同樣不出意外的是,這一項目最終在2010年擱置。畢竟相比中國從設(shè)計、建設(shè)、施工、資金、運營,乃至為運營后的高鐵提供人流、物流保障的“超級一攬子方案”相比,只能從純商業(yè)項目角度評估的日本方案,實在是沒有優(yōu)勢可言。
在可以預見的將來,越南依然會繼續(xù)從地緣政治角度,評估這項能夠改變國運的超級工程,到底由誰來操盤的問題,即便這一項目的通車時間,已經(jīng)不得不延期至2045年。而東南亞其它國家越來越多落地中國鐵路的現(xiàn)狀,則會對越南的選擇造成直接影響。
再來說說“西毒”。一如西班牙之于歐盟的“毒”不是毒藥的毒,而是獨立的“獨”一樣,緬甸之于中南半島同樣是一個位于西側(cè),地緣屬性獨特的國家。當然,如果讓泰國人來說,他們應該會更愿意將緬甸視為毒藥。畢竟從16世紀中葉開始,強勢崛起的緬甸王朝就不斷入侵泰國。?
緬甸的獨特性更多體現(xiàn)在地理屬性上。中南半島其它國家都可以算上太平洋國家,只有泰國在緬甸的入侵下,還留有一小段印度洋海岸線。反觀緬甸2832公里的海岸線,則完全位于印度洋一側(cè)。以至于當年緬甸被英國殖民時,直接將之劃入了英屬印度的范疇。
緬甸之于中南半島的“西獨”特質(zhì),一頭連著中國、一頭連著印度洋位置特點,使得中國在經(jīng)略中南半島時可以將之與其它國家區(qū)別開來,單獨進行經(jīng)略。以中國一直期待緩解的馬六甲困局來說,緬甸皎漂港至昆明的中緬天然氣管道和石油管道,已經(jīng)先后于2013年、2015年開通。加上受緬甸內(nèi)亂影響仍處于籌備中的中緬鐵路,這條由油氣管道及鐵路的組成,將中國與印度洋連接起來的“新南方絲綢之路”,將成為緬甸改變命運的超級工程。
接下來讓我們把視線移至“北丐”屬性的老撾。東邪、西毒光聽名字就透著強大,北丐這個稱謂多少就透著有點慘了。以區(qū)位和經(jīng)濟來說,老撾認領(lǐng)這個名稱算是實至名歸。人口層面,越南、緬甸、泰國算是中南半島三強。其中越南人口在2023年突破1億,泰國和緬甸人口為7000萬和5500萬,排名第四的柬埔寨也有約1600萬。
相比之下,老撾的人口還不到800萬。不僅如此,作為中南半島國土面積最小的國家,老撾23.68萬平方公里的國土中,平原面積只有1.8萬平方公里,屬于名符其實的山地國家。更為悲劇的,其它四個中南半島國家都有海岸線,只有老撾是一個純內(nèi)陸國家。
可以想見,所有的指標都墊底的情況下,老撾只能成為整個中南半島最窮的國家了。
一定要說老撾還有什么優(yōu)勢可以挖掘,那應該是它的區(qū)位。老撾是中南半島國家中,唯一與四個鄰居都相鄰的國家,更為重要的是它北邊還與中國相接??紤]到中國雖然與越南、老撾、緬甸三國相接,但卻未能與泰國、柬埔寨做鄰居。如果老撾能夠與中國結(jié)成緊密聯(lián)盟,那么中國就可以放心的透過老撾來連接泰國與柬埔寨。
反之對于老撾來說,充當中國與中南半島的連接樞紐,那它在區(qū)位上就是再是中南半島的“北丐”,而是中國連接中南半島-的樞紐國家。
?正因為如此,在中國高鐵出海的計劃中,老撾成為了最積極的響應者。2016年全線開工、2021年底全線通車的“中老昆萬鐵路”(昆明至老撾首都萬象),成為了中國主導建成的第一條連接中國的跨國鐵路。
盡管由于地形和成本的原因,中老鐵路未能如老撾方面所愿,修成一條時速超過200公里的高鐵,但160公里的時速以及它所展現(xiàn)的廣闊合作空間,已經(jīng)足以讓老撾人相信,自己已經(jīng)擁有了改變國運的超級工程。
與已經(jīng)擁有超級工程的老撾人相比,泰國這個“中神通”卻多少有點起個大早,趕個晚集的感覺。說泰國是“中神通”,一是因為泰國近現(xiàn)代在地緣政治層面的表現(xiàn);二是因為它居中的位置。
在西方列強全面瓜分世紀的19世紀末、20世紀初,亞洲只有三個國家幸免變成殖民地。一個是大而不倒的中國,一個是把自己變成列強的日本,還有一個就是利用外交技巧,在英法之間玩平衡的泰國。在英國將緬甸變成英屬印度的一部分,法國把越南、老撾、柬埔寨變成“法屬印度支那”的情況下,泰國王室努力讓這兩個強鄰相信,任何一方如果想完全吞并泰國,都將把自己推向敵對陣營。
當然,泰國也因此付出了代價。老撾的主體民族“佬族”實際與泰國的主體民族泰族是一個民族,并稱為“泰佬族”。在法國入侵之前,泰佬民族在老撾建立的政權(quán),原本大都屬于泰王國的一部分;與此同時,受英國統(tǒng)治的緬甸也向泰國方向擴張了海岸線。
這段在兩大帝國間幸存下來的經(jīng)歷,使得當下的泰國十分愿意游走于大國之間,為自己獲取最大利益。而泰國的位置也使得它有成為“中神通”的資本。
位置上,泰國除了處在緬甸、老撾、柬埔寨三國居中位置以外,還在英屬緬甸的重壓之下,頑強的保住了一段印度洋海岸線,使之成為是南半島國家中唯一同時擁有太平洋和印度洋海洋線的國家。
這段以克拉地峽為中心的狹長突出部,東西海線最窄處的距離只有約50公里,并且向南與馬來半島相接。一方面讓泰國成為了中南半島連接南洋群島的樞紐國家,另一方面也為泰國連接兩洋提供了想象空間。
具體到超級工程來說,泰國可以將自己定位為東南亞鐵路樞紐,縱向上成為連接中國與馬來西亞乃至新加坡鐵路線的必經(jīng)之地;橫向上再修建連接緬甸、柬埔寨、越南的鐵路。這張以昆明和新加坡為起止點,泰國首都曼谷為樞紐點的東南亞鐵路網(wǎng),就是不時被拿出來討論的“泛亞鐵路”,其核心則是中國透過老撾連接泰國的“中泰鐵路”。
然而泰國“中神通”的屬性,卻讓整個鐵路計劃出現(xiàn)了變數(shù)。原本中泰雙方已經(jīng)簽署合同,定于2015年開工建設(shè)中泰鐵路。此后泰國方面卻單方擱置了整個項目。在認定中國會更需要這個項目的情況下,泰國方面希望更多獲得鐵路建設(shè)的主導權(quán),包括要求中國進行技術(shù)轉(zhuǎn)讓。以至于在中老鐵路,以及馬來西亞的“馬東鐵路”相繼建成的情況下,中泰鐵路啟動推進依然緩慢。
相比要和鄰國一齊努力的泛亞鐵路,泰國人心目中最期待的逆天改命工程是“克拉地峽運河”。畢竟馬六甲海峽作為全球最繁忙的航道,為周邊國家?guī)淼恼巍⒔?jīng)濟利益肉眼可見。也唯有運河挖通,泰國的對接兩洋的地緣優(yōu)勢才能真正發(fā)揮。為此早在19世紀,泰國人就萌生了挖通克拉地峽運河的想法。
現(xiàn)實情況是,無論是泰國人更傾心的超級工程是哪一個,都必須依靠外部力量才能夠完成。這其實也是大部分國家的悲哀,畢竟這樣級別的工程無論在經(jīng)濟、技術(shù)還是地緣政治上,成本都不是一般國家可以承受的。
中國是克拉地峽運河最大的潛在使用者,也是唯一能夠提供“超級一攬子方案”的大國。然而克拉地峽運河雖然較之馬六甲海峽能夠縮短1200海里的距離,但潛在的風險卻很大。馬六甲海峽是公海屬性,中國和其它國家享有天然的免費通行權(quán),并且海峽與馬來西亞、印尼、新加坡三國相接,有更大的外交騰挪空間。
相比之下,克拉地峽完全處于泰國境內(nèi),并且必然是一個收費項目,畢竟羊毛不會出在狗身上,做公益是無法收回數(shù)百億美元投資的。前一特點會增加地緣政治風險,后一特點則會降低它對比馬六甲海峽的經(jīng)濟價值。更大的問題在于,一旦中國幫助啟動克拉地峽項目,勢必會影響馬來西亞、印尼、新加坡的利益,給自己在東南亞的經(jīng)略徒增障礙。
正因為如此,無論泰國多么努力的推銷克拉地峽運河項目,都沒有得到實質(zhì)性回復。以至于2023年底,泰國又提出了個“克拉地峽陸橋項目”,即通過在克拉地峽兩側(cè)各建一座深水港,中間再以公路和鐵路連接的方式,打通經(jīng)由泰國的兩洋通道。
至于這個需要陸海聯(lián)運的新方案有沒有可行性,相信大家都會有自己的判斷。

2

柬埔寨王國的前世今生
最后到了今天的主角,“南帝”屬性的柬埔寨,以及那條為湄公河再造出海口的運河。
在許多新聞報道中,運河的前綴被錯誤的音譯為“德崇-富南”,以至于如果你用這兩個名詞在中文互聯(lián)網(wǎng)搜索資料,將得不到任何有用信息。其實德佐是古代柬埔寨給予作出偉大貢獻者的榮譽稱號,只有曾拯救國家于危難的傳奇人物,才會被冠以“德佐”的稱號。
比如柬埔寨前首相洪森,就在2007年被授予“德佐親王”榮譽,以表彰他所作出的貢獻。就德佐一名的本意來說,可以理解為中國人熟悉的“民族英雄”。如今這個稱號也被廣泛運用于對柬埔寨意義重大的工程上,比如柬埔寨最大的機場就叫“德佐國際機場”。至于扶南則是柬埔寨最早的古稱,最遲在三國時期扶南王國就已經(jīng)與中國建立聯(lián)系,并被記錄于《晉書》、《宋書》、《南齊書》等史書之中。
如果你了解了柬埔寨王國的前世今生,就會明白為什么一條運河能夠承載那么多。

每個國家都會有一個主體民族,中南半島五國也不例外。這當中柬埔寨的主體民族為高棉族、緬甸的主體民族為緬族、泰國和老撾的主體民族合稱泰佬族、越南的主體民族叫作京族。要是從種族的角度來說,這些歸類于黃種人的民族都可以追溯到中國南方,但進入中南半島的時間卻是不盡相同。
高棉人是最早進入中南半島的黃皮膚族群,最起碼在四千前就已經(jīng)生活在了中南半島。這一先發(fā)優(yōu)勢,使得高棉人創(chuàng)造了東南亞最早的國家和文明。公元1世紀時,柬埔寨開始以“扶南國”之名,率先開啟了東南亞的文明史。到了公元400年前后,真臘國取代扶南國,成為了柬埔寨的統(tǒng)治者,并將這個國家?guī)搿案呙薜蹏睍r期。
鼎盛時期的高棉帝國不僅覆蓋柬埔寨全境,更包含現(xiàn)在的越南南部,以及泰國、老撾大部。今天中南半島國家共同的母親河——湄公河,在那時幾乎全境位于高棉帝國境內(nèi)。從這個角度說,我們也可以將高棉帝國稱之為“湄公河帝國”。
可以說,東南亞的文明史和政治史都是始于柬埔寨,這個“南帝”之名算得上是實至名歸。一如小說中的南帝段智興變成一燈大師一樣,柬埔寨中道也褪去了帝國榮耀。區(qū)別只在于,南帝是自愿出家的,而柬埔寨則是被強鄰所迫,不得不讓出中南半島的帝位。
來自泰國的入侵終結(jié)了高棉人的帝國史。公元1431年,古稱暹羅的泰王國崛起,并攻陷高棉帝國的王城吳哥。使得這座原本位于帝國中央的都城,變成了一個靠近邊境的城市。此后高棉人不得不放棄這座輝煌的王城,將都城向南遷徙。一直到1861年才被法國人重新發(fā)現(xiàn),方使得這座王城的宗教建筑群,開始以“吳哥窟”之名為世人所熟知。
吳哥的廢棄意味著高棉帝國時代的終結(jié),但高棉人的苦難卻遠未結(jié)束。如果說泰國的崛起,迫使柬埔寨放棄了湄公河上游地區(qū),那么越南的崛起則讓柬埔寨失去了最為肥沃的湄公河三角洲。從17世紀初開始,越南人開始向湄公河三角洲移民。17世紀末,這片土地徹底成為了越南的一部分。位于湄公河三角洲中心的西貢,也就是現(xiàn)在的胡志民市,成為了與北方首都河內(nèi)齊名的大都會。
失去湄公河三角洲,不僅讓柬埔寨的海岸線銳減至443公里,更讓高棉人失去了沿湄公河而下的出海權(quán)。事實上當年高棉帝國之所以強大,很大程度就是依托了湄公河三角洲通江達海的地緣優(yōu)勢。想象一下中國如果失去了以上海為中心的長三角地區(qū),將對中國的地緣結(jié)構(gòu)造成什么樣的影響,你一定就能夠理解柬埔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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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西域都護府”
可以說重獲湄公河出海口,承載著柬埔寨人的復興之夢。這也是為什么宣布運河項目開工時,柬埔寨首相動情的稱之為“國民項目”。柬埔寨媒體亦稱“所有柬埔寨人都明白它將屬于人民,并使每個人受益”。
一切正如你心中所想的那樣,這個改變柬埔寨國運的項目將由中國提供“全方位一攬子方案”。運河長約180公里,寬80-100米,水深5.4米,用三個通航閥來保證達到一級航道的標準。
由于地形更為復雜,克拉地峽項目的計劃投資額高達300億美元以上,而完全處在平原帶的柬埔寨運河,目前公布的修建成本為17億美元。更低的修建成本顯然是這一項目得以啟動的原因之一。然而對于決定投資這一項目的中國來說,真正的考量則在地緣政治層面。
首先湄公河作為一條能夠?qū)⒅袊c中南半島諸國串連起來的跨國河流,是中國向中南半島國家延伸影響力的天然軸線,無論以何種方式發(fā)揮對湄公河影響力,都將對地區(qū)局勢造成深遠影響。
在瀾滄江部分,中國目前已經(jīng)修筑了11座梯級水電工程,在為西南地區(qū)提供用電保障的同時,還可以通過調(diào)節(jié)蓄水量,助力湄公河地區(qū)的防洪抗旱需求,一如三峽工程之于長江中下游地區(qū)的作用一樣。只不過作為一條跨境河流,你可以想象美國等國家,一定會指責中國在利用這些水電工程,對湄公河國家施加不利影響。
在湄公河上游,地緣融合主要是通過建立自由通航區(qū)來實現(xiàn)的。經(jīng)過7年6次的事務(wù)級會談,中緬老泰四國交通部長于2000年4月20日在緬甸大其力正式簽署了中老緬泰四國《瀾滄江-湄公河商船通航協(xié)定》。該協(xié)定第2條規(guī)定,自協(xié)定簽署一年后,締約任何一方的船舶均可按照該協(xié)定和締約各方共同制定的有關(guān)規(guī)則在中國思茅和老撾瑯勃拉邦港之間自由航行。
之所以沒有將下游的柬埔寨與越南包括進來,是因為在老撾與柬埔寨交界處,生成有一個由兩個瀑布組成的“孔恩瀑布群”,截斷了上下游航道。19世紀末,已經(jīng)將老撾和柬埔寨變成自己殖民地的法國,曾經(jīng)在瀑布之側(cè)鋪設(shè)了一條長約7.2公里的窄軌鐵路,用火車轉(zhuǎn)運的方式,來實現(xiàn)公河的全程直通運輸。具體的做法是用起重機將載貨駁船吊至火車之上,然后運至瀑布的另一端再吊入航道。
顯而易見,即便這一方式?jīng)]有在1945年廢棄,今天在成本上也已經(jīng)無法與鐵路公路運輸競爭了。考慮到中國與越南的微妙地緣政治關(guān)系,從柬埔寨境內(nèi)打通一個“湄公河第二出海口”,無疑將更有利于中國對湄公河下游地區(qū)施加影響力。
通過一條讓柬埔寨人民心存感念的運河加深兩國的經(jīng)濟合作,固然是這項超級工程的收益,但更值得關(guān)注的則是運河及相當配套項目,對整個東南亞地緣政治格局的影響。
首先受到影響的肯定是無法借出海口對柬埔寨施加影響力的越南了,更深遠的影響則是中國由此獲得了在“外南海”的戰(zhàn)略支點。
所謂“外南?!保傅氖恰澳现袊!迸c“中國南海”之間的海區(qū)。通常所說的南海有兩層含義,地理層面的“南中國?!敝傅氖菑闹袊戏胶0兜今R六甲海峽之間的全部海區(qū),總面積約350萬平方公里;“中國南?!眲t是一個地緣政治概念,指的是九段線以內(nèi)的海區(qū)。二者之間這100多萬的海區(qū)便是我說的“外南海”了。
外南海主要由兩部分組成,北部是位于泰國、柬埔寨、越南之間的“泰國灣”,南部則是幾乎可以被定性為印尼內(nèi)海的“納土納?!?。中國在內(nèi)南海的控制力,主要是通過三沙島礁,尤其是在南沙群島構(gòu)筑的人工島來完成。鑒于中國已經(jīng)用“三沙市”這個地級行政區(qū)固定這些島礁的主權(quán),其在地緣政治相當于中國的“海上河西走廊”。
如果說內(nèi)南海是中國的海上河西走廊,那么外南海在地緣位置上就相當于漢朝用“西域都護府”羈縻控制的西域地區(qū),具體對應的地理單元則是南疆塔里木盆地(馬六甲海峽則相當于蔥嶺)。從這個角度說,中國需要在外南海擁有一個海軍基地,以充當“海上西域都護府”的駐地。
單純從需求來說,在納土納海選擇一個島嶼肯定是最好的選擇,畢竟這片海能直面馬六甲海峽,以及它的備選通道巽他海峽。只是鑒于印尼將自身定位為東南亞領(lǐng)袖的心理,這種想法實現(xiàn)的可能性非常低,就像你不能指望越南會交換一個軍事基地給中國一樣。
通過幫助修建“克拉地峽運河”,以交換一個軍事基地是另一種選擇。一如1903年,美國取得巴拿馬運河的控制權(quán)那樣。問題是對于泰國這種“中神通”屬性地區(qū)大國來說,這種讓其一邊倒向中國的做法同樣不可行。
希望以一項超級工程實現(xiàn)民族復興,并且與中國沒有潛在地緣沖突的柬埔寨,成為了構(gòu)建“海上西域都護府”的最好的選項。2022年6月8日,中國駐柬埔寨大使同柬埔寨首相及相關(guān)高官,在運河西側(cè)的柬埔寨云壤海軍基地,共同宣布中國援助的云壤海軍基地升級改造項目正式開工。
對于被鄰國侵蝕得只剩下435公里海岸線的柬埔寨來說,一個能夠通江達海的出??冢约耙粋€能夠有大國駐軍的海軍基地,將成為其展望未來的底氣。而對于中國來說,“海上西域都府府”的落地,則意味著離走向藍海的夢又進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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